2004年8月19日,星期四(GSM+8 北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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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24 小时(上)
本报记者介入一拐卖人口引起的预谋报复杀人事件始末
本报记者 史诗 曹志男 摄影:见习记者 陆国庆

  “你好,是《浙江法制报》新闻热线吗?有一个突发情况我们想寻求你们的支持。”12月12日上午,本报接到杭州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打来的一个特殊的求助电话。一个10年前曾被拐卖的女子正准备前往温州杀死当年的人贩子,离她出发还有十几个小时,该中心希望本报能够介入。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危机营救开始了——

  12月12日上午9:00
  常看《浙江法制报》的女子扬言要杀人
  “我要杀人,我要杀人!10年了,该是时候了。”12月5日中午1点32分,杭州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的热线电话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歇斯底里的声音。40多分钟的电话交流,心理咨询员竭力稳定女子的情绪,但这名女子始终不肯透露真实身份和具体情况。
  心理咨询员的劝导及中心主任陈爱华的电话回访暂时稳住了该女子。然而,12月9日凌晨3点,中心热线电话里再一次传来了那位女子激动的声音。这一次,值班的心理科毛医生知道了一些情况:该女子叫小琴,10年前被人贩子以打工为由骗到了温州泰顺某个山区,卖给了当地一个比她大近20岁的男人做妻子,还生了个孩子。3年后她趁着孩子生病、“婆家”疏于防范的机会逃出了那个山沟,辗转全国各地打工为生。两年前,她在杭州萧山找到了一段似乎能让自己重新开始人生的感情,但再一次受到了伤害。
  就在小琴不断与心理危机干预中心联系的同时,12月7日,萧山区司法局148求助热线也接到了小琴的电话。小琴隐约知道了拐卖人口罪的追诉期为10年,而再过几个月这期限就要到了。小琴在当天中午走进了司法局,司法局又马上联系了公安局,为小琴做了笔录,但是萧山警方不能直接立案。
  几乎是同一时间,12月12日上午,杭州市心理危机干预中心再次接到了小琴的电话:“法律帮不了我,我只想杀了那个害我的人贩子,然后自杀,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我也不会再痛苦下去。”她说已买好了当天晚上的火车票,准备去泰顺实行自己的报复计划。
  “希望你们能够直接介入干预,小琴在电话中提到她经常看《浙江法制报》。”由此,12日上午9点,该中心致电本报求援。

  12月12日下午1:30
  小琴终于答应见记者一面
  阻止她,决不能让她去这么做。记者立即拨打小琴的电话。  
  “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小琴留给心理危机干预中心的电话始终没有开机。没人知道小琴的住处,也没人知道小琴的工作地点,这个电话是她惟一的联系方式。记者急得直冒汗。
  下午1点30分,转机终于出现了——小琴给记者回了手机。“你在哪里?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们好吗?”一边与小琴通话,记者一边立即驱车赶往萧山。一路上,记者尽量引导小琴多说话,不让她挂电话。
  “我很感谢你们,但是你们阻止不了我。有机会代我谢谢毛医生,他这人真的很好。”但任凭记者怎么劝说,小琴始终不肯与记者见面。
  “谢?怎么谢?我说有个不知道叫什么,也不知道长什么样的女人要我代她谢谢你?他们这么冷的半夜三更接你的电话,你死了他们都不知道究竟在帮谁。”记者急得对着电话吼。没想到这么一吼,小琴反而肯听了。时间已是下午1点半。

  12月12日下午2:20 
  “大哥,你劝不回我的。我等不了了。”
  下午2点20分,记者在萧山的一家咖啡馆见到了小琴。她带来了厚厚一叠照片想要送给心理危机干预中心的医生们。每一张照片上,小琴都是一脸幸福的笑容,而眼前的她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冷笑。“我没有名字,小琴这个名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小琴告诉记者,她今年25岁,家里有5个兄弟姐妹,她最小。因为是超生的,家里没有给她报户口,身份证也是假的。
  小琴不愿意多回忆云南老家的贫穷。十几岁时她到了昆明一家旅舍打工,每月工资两三百元。旅馆有个常客,也是云南人,嫁到了温州泰顺,这个女人告诉她,在泰顺打工每个月至少有500元,如果愿意她可以介绍工作。“这个女人就是阿丽。烧成灰我都认得。”到了泰顺,她就被一个“老板”领走了,那一年她15岁,被卖了4000元。    
  “知道我逃过多少次吗?”眼前的小琴突然变得咬牙切齿,“我求他们,村里没有一个人帮我,我偷偷跑上中巴车,车刚到站,‘家里人’就已经等在车站了。1年以后,我给那个男人生了一个小畜生。”讲到儿子,小琴没有任何表情,在她的这叠照片里也没有孩子的照片。
    “1997年农历的11月初七,那是我的生日,我发下毒誓,我要安排好一切,来报复他们,我要让阿丽死!”       
  趁着看管不严,3年后,小琴逃出了这个“家”,此后她四处打工,现在自己有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父母、两个哥哥和弟弟也到了萧山,但是自己曾经被拐卖的事谁都不知道。平常,小琴像没事的人一样工作,把这段痛苦藏得很深很深。但新感情的破灭,让小琴崩溃了。
  “大哥,你劝不回我的。我已让家里人过上了好日子,这10年我每天为自己的经历痛苦,我要去做我自己的事了。报案?让警察去处理?这要时间,又不能要阿丽的命,我等不了了。”冬日的夕阳惨淡地撒进来,照着小琴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12月12日晚上10:20
  记者跟着小琴上了火车
  小琴买的车票是晚上10点20分开往温州的火车,记者跟着小琴来到了萧山火车站。面对小琴已经7个多小时了,和10年的酝酿、10年的仇恨相比,这7个多小时的劝说显得十分无力。生的诱惑、杀人的后果这些讲了无数遍的语言对眼前的小琴而言,似乎毫无意义。
  “你是惟一知道我这么多故事的人,但是这是我的选择,你不要再费功夫了,你会失望的,说了这么久,你不累吗?”小琴倔强地看着记者。
  火车很快就要进站了。怎么办?虽然事先已联系了当地警方,但是就算能用强制手段暂时把她留置,明天呢?后天呢?
  记者临时决定跟随小琴上火车去温州,不放弃最后的机会。

  12月13日凌晨0:20
  她曾一脚把仇人孩子从3米高土坡上踢下去
  车厢里的人都在呼呼大睡。温州越来越近。
  “史大哥,睡了么?我拖累你了。10年前我想逃走,想求生,但始终有人跟着我;真是让人想不到,10年后我想求死,也始终有人跟着我。10年前你们这些人都去那儿了呢?”小琴又一次流下了眼泪。
  3年前,小琴回过一次泰顺,当她出现在“家人”面前时大家都呆了。“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笑呵呵地和每个人打招呼,烧饭、洗衣服,其实想杀了每个人。我还找到了阿丽,和她聊天,带她的孩子玩。但是一到没人的地方,我一脚把孩子从3米多高的土坡上踢了下去。那次我没有机会杀阿丽,这次,我一定会成功的。”
  说这话的时候,记者似乎从小琴的眼中看到了凶光,同时也感到肩上沉甸甸的。

  12月13日上午6:20
  小琴失踪了!
  火车准点到达温州站,新的一天开始了。没想到,刚下车,小琴就玩了一个花招,借口上厕所溜出了记者的视线!
  她去哪里了?真的会去杀那个阿丽吗?我在这之前能找到她制止她吗?我能把她从仇恨中拯救出来吗?离阿丽、离那个“家”越来越近了,她会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办?请明天继续关注《危情24小时(下)》   
  (为保护当事人合法权益,文中使用化名。)